教室計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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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
教室是微觀下的權力場域。

我,一個兼職英語老師、一個攝影者、一個大人,站在權力傾斜的這一端;另一端,是我的學生、我的被攝者、一群兒童。

某個近乎遊戲的機緣下,我開始試著以相機「記錄」學生不守規矩、脫序的偶發表現,打算以如此真實直接的「呈堂證供」,向家長們好好告上一狀。當我舉起相機、將鏡頭對著調皮搗蛋的學生時,我赫然意識到這項行動的多重侵略性。轉瞬間,教室從學習輔導的場所變成權力交錯的熱區,一個我和學生親身參與、演練的田野。

然而,這樣以相機捕捉失序行為的企圖,只顯示了失敗;以為可藉此留下真實影像證據的攝影者,留下的是讓自己尷尬的天真與啞然失笑。沒有決定性的瞬間。什麼都沒記錄到。照片裡看不到脫軌的行徑,只有難以辨識、面目模糊的嫌疑人,以及一次又一次的脫逃或抵抗。孩子們以猶如游擊份子的實際行動來回應:我用抵禦的姿態來拒絕自己被觀察、被記錄、被描述;我用抵禦的姿態來宣示自己的位置,而我就在這裡,用自己的方式逃開你的凝視,以及你的相機。

隱形在教室內的權力翹翹板因此滑動起來,不再只倒向老師/攝影者/大人的這一端。每一次有如嬉鬧般「對準後拍攝」(point and shoot)的衝突時刻,理應作為證據的照片,證明的卻是捕捉真實瞬間的意圖落得可笑、翹翹板的反向傾斜、權力的撤退。老師這雙「由上往下」凝視的雙眼,回過頭來也被觀察著、描繪著。偶然在一份學習單的背面,我初次看見自己如何被那些「由下往上」看的眼睛所觀察:啊,一個手足無措的大人、頭爆青筋的老師、失敗的攝影者!

已故法國思想家德塞圖(Michel de Certeau)曾言:「小孩在教科書上潦草寫畫、塗鴉,即使他會因此受罰,他已經為自己創造了空間,讓自己以作者一樣的方式標榜自身存在。」也就是這樣的「空間」和「存在」,學生在教室裡教了我,身為一個老師,最重要的一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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